回首 2008 年的台灣饒舌圈，甫拿下金曲獎的 MC HotDog 發行了專輯《差不多先生》，頑童MJ116 也於同年公開了首張專輯《HOW WE ROLL》，而在這台灣嘻哈文化啟蒙階段，來自 蛋堡、滿人 和 Jnco 齊聚的作品《黃金年代》同樣吹響文化革命，以三首歌曲帶給現在無數的華語嘻哈歌手深刻影響。
雖說在 2008，黃金年代 選擇按下暫停鍵，讓這限定組合的 Rhythm&Flow 停在那一年，但三人卻於 2020 年播放起了《有夠難約》，將文化向下扎根，繼續把那份心中的愛傳遞給越來越多人。只是這齣引發討論的節目，或許在播送十集後便畫下句點，儘管感到可惜，但或許有更多的火花值得嘻哈囝期待。好奇是什麼嗎？那麼就讓我從《有夠難約》這檔節目的源頭娓娓道來。
《有夠難約》的組成，靈魂人物缺一不可
在 2020 年底，由 Jnco、滿人 和 蛋堡 共同主持的節目《有夠難約》正式上線，其中除了剪輯、配樂可圈可點，並迎來許多觀眾的好評外，其背後的呈現的單位 VERISiK Entertainment 也十足引發嘻哈囝好奇，是廠牌？抑或著會以此發行睽違已久的音樂作品嗎？儘管樂迷都期待更多的經典節奏因而誕生，但其實 VERISiK Entertainment 創建的起心動念，只是在三人屢屢聚會的 “日常瞬間”。
Jnco：「記得有一次有一位饒舌歌手來，然後大家都聊得很開心，我那刻就覺得，假如可以把這一幕捕捉下來的話一定很屌，我對那個畫面很有印象。」
回顧 VERISiK 創建的過程，是在 Jnco 2020 年四月份返回台灣後，一次次與 滿人、蛋堡 聚會後的想法。當這三個人聚在一起的時候，總會迸發出驚喜火花，不論是在 2008 年間，無心插柳卻締造台饒經典作品的《黃金年代》，抑或是這個發生在 12 年後，三人齊聚再度產生的化學反應。
Jnco：「會成立 VERISiK 的想法，就是覺得我們在和其他饒舌歌手聚一起時聊天的內容很特別，而且也就只有我們能呈現這樣的效果，所以假如能搭配好的視覺拍攝，那肯定是個很棒的 Project。然後當越投入越多，就覺得它只是個 Project 有點可惜，假如能成立一個團隊，也制定長期目標的話，應該可以做點不一樣的事情。」
鑒於 Jnco 的起心動念，開始邀約 滿人、蛋堡 一同參與，但在關鍵人物都就定位之時，他也明白成就這個 Project 的鑰匙不只要有他們三人，包括負責統籌的製作人、以及負責視覺的影像團隊都缺一不可，而在他尋覓各方人馬後，最後也選擇找上了頻率最對的兩組單位，包括曾待過廠牌「顏社」後來也是製作人與導演的 Rob、以及執導過許多精彩嘻哈 MV 的影像團隊 Stay High Crew。
蛋堡：「Rob 對細節非常講究，以前在 顏社 的時候就有跟他合作過，除了《你所不知道的杜振熙之內部整修》這張專輯的裝幀設計是由他負責，那一張專輯的 MV 也是由他來統籌，所以那時候就很知道他的能力。」
▲ 蛋堡 於 2013 年發布專輯《你所不知道的杜振熙之內部整修》。
Jnco：「我跟 Rob 的故事是我們都在舊金山念書，雖然那時候就知道他有在做球鞋媒體，但讓我真正覺得這塊拼圖會有一塊是他的原因，是有一次我回來台灣，他說他要專訪我的球鞋收藏，而在那次的約訪上儘管才短短的時間，但他的工作特質就讓我很欣賞。所以當要組成 VERISiK 的時候，我知道幕後首腦的重要性，要幫忙組織、掌控很多細節，所以就找上了 Rob，成為 VERISiK 的關鍵角色。」
另一方面，在影像團隊部分，雖說 Jnco 認為有不少單位都能執行好《有夠難約》這檔節目的拍攝，甚至也有親自與多個團隊洽談，但為何最終選擇了 Stay High Crew？他直白向我講到：「因為他們就是一群嘻哈囝。在後製溝通上，Stay High Crew 是最能 get 到我的人，我們的頻率真的最對。」蛋堡 則接續補充：「他們的態度真的很嘻哈，有那份嘻哈臭脾氣。」
▲ 《有夠難約》幕後工作人員，包括 Rob 以及 Stay High Crew。
甚麼是「嘻哈臭脾氣」？筆者想，除了是會極力捍衛住文化在他們心中應該形塑的模樣外，同樣也是對搭建這文化的產物有所堅持。而這，就得提及《有夠難約》另一位靈魂人物，雖說他不屬於 VERISiK 的一員，卻為《有夠難約》提供了最對味的 Hip-hop 香味。
Jnco：「除了第一季 蛋堡 有製作一首片尾曲外，其他都是由 JL22 製作。這也是我認為《有夠難約》跟其他節目不一樣的地方，我們不是用網路抓的 BGM，而是全部都是用我們自己的，甚至很多網友會問背景音樂在哪邊下載，這是我很開心的地方，因為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聽到這些 beat。」「JL22 雖然不是 VERISIK 的人，但他的存在為《有夠難約》加了很多分，如果把這些音樂拿掉的話，會少了很多靈魂。」
蛋堡：「這也就是說，vibe 相近的人，自然就能結合。」
三人像在三對三鬥牛，各自發揮所長
回顧華語世界或者歐美市場，都鮮少有像《有夠難約》般，以嘻哈態度的鏡頭語言，去架構深度訪問的實境節目，甚至包括三人對於怎麼定調《有夠難約》也拿不定主意。因為它既能像是 MV，搭著 Stay High Crew 的影像配上 JL22 的 beat 架構一顆顆深度鏡頭；它也能像是訪談節目，讓 ØZI 講述 “Third Culture Kid” 議題、令 李英宏 分享家庭故事；它更能像是齣行腳節目，帶領觀眾遊歷「不老松」或者「飛鏢bar」等特色地標。而在我丟出 “節目定位” 的問題給他們時，雖然三人也講不太出來，但 Jnco 的一番話卻讓 蛋堡 以及 滿人 十分認同。
Jnco：「我覺得《有夠難約》有兩個很重要的特質。它有 podcast 講到的內容，又有真人實境秀的視覺，然後兩者 combine 在一起。」
在訪談中，觀察這三人的互動以及對話，能深刻發現到 “vibe 相近的人，自然就能結合” 的描繪。那時候 蛋堡 剛離開 顏社KAO!INC.，對於要不要加入團隊的決定非常謹慎，但最後團隊能成功組建，除了是 蛋堡 認為三人在一起，總會引起某種化學反應外，滿人 也直言 Jnco 即是 VERISiK 的靈魂。是他的關係，讓這個團隊變得完整。
滿人：「《有夠難約》的很多事情，真的是由 Jnco 來主導，包括團隊的規劃、剪片的方向等。Jnco 真的扮演一位靈魂的推手。」
這三人的默契，著實能從《有夠難約》的細節上看見。儘管 Jnco 較少在節目上對話，但他卻是時刻掌控流程，並規劃著訪問的主軸以及方向。而充滿問題的 滿人，總是能讓來賓自在答覆許多疑問，為《有夠難約》注入精彩內容。最後，當來賓回應想法後，蛋堡 亦能吸收，並也吐露他思考後的觀點。這般循環互動，好似三人正在打三對三鬥牛，Jnco 運籌帷幄的負責傳導，滿人 想方設法尋覓進攻機會，而後 pass 給 蛋堡 完成最終得分。
儘管互動上有默契，但當我好奇在製作《有夠難約》上，三人是否有過分歧，或者要花上比較久時間討論的決定時？除了 滿人 回答是起初的「影片長度」外，Jnco 也提及到是「來賓的選擇」。
▲ 《有夠難約》EP1 於 2020 年 12/20 號正式上線。
其實在一開始，《有夠難約》並不是規劃成一集就多達半小時的長影片，精確來說，為了符合當時的 YouTube 環境，反倒 10 到 12 分鐘的片長，是他們最初的討論結果。豈料這件事情在 EP1《任性的人》上就被修正。當時全程參與剪輯的 Jnco，雖然一開始設定好符合 YouTube的經營路線，卻發現到他們一整天所拍攝的內容，假如只剪進 10 分鐘左右的長度，只能用 “浪費” 來形容，所以在修正方向後，最後將每集《有夠難約》的片長設定在 35 分鐘左右，希望能將好的內容提供給閱聽眾。
滿人：「其實在第一期剪出來的時候，我們有經過滿長時間的討論，認為要不要隨著 YouTube 影音都是短篇幅的趨勢？因為我們突然做個半小時的長度、實在與當時的 YouTube 風格不符合。雖然大家都拿不定主意，但我們最後討論出《有夠難約》這檔節目，是很適合讓觀眾坐下來慢慢品嚐的作品，所以後來我們就拚了，改成以這樣的形式來呈現《有夠難約》。」
事實證明，半小時左右的篇幅不僅獲得觀眾們的喜愛，甚至還迎來「看不夠」的網友好評。當然，除了精準鎖定節目調性，以及 Jnco、滿人 和 蛋堡 的絕佳搭配外，來賓的人選想必也是《有夠難約》廣受好評的關鍵。那麼這些受邀的來賓又是如何被討論出來的呢？這或許就是他們面對上最難的事情…。
《有夠難約》真的很難
作為是 VERISiK 首檔呈現的作品，在三人的高要求下，《有夠難約》每集拍攝出動的器材，除了收音、燈光和相機都到位，並有多達 20 位的工作人員參與其中外，包括後期的「文字」、「標點符號」甚至是三人說話時的 EQ 都會被調整，著實能想見 Jnco、滿人 和 蛋堡 追求細節的心思。只是影音後期的環節再繁瑣，可能讓他們在製作時最揪心的決定，便是在於「來賓邀請誰？」上頭。比方是《有夠難約》第二季的壓軸人物－E.SO瘦子，他們為此就等了兩年之久。
Jnco：「我覺得第一季選人很快，因為選誰都不會錯。但第二季就開始很難選，儘管我很欣賞這個人，但我也怕聊不起來，然後等到來賓選定之後，我們這麼大的團隊也很難喬時間，再加上還有來賓以及我們三人，所以要喬出一起能拍攝的時間真的很難。」
蛋堡：「像是 瘦子，其實他是在《有夠難約》第一季要開拍前就邀約的。在 2020 年七、八月左右，我和 Jnco 除了是先去到 本色音樂 和喬治哥打招呼，也找了 E.SO 去吃飯。但中間就是各種沒有辦法預料的事情會發生，像是疫情還有演唱會之類。」
儘管這一邀約，便是兩年後才發生，但這堪稱「台饒世紀大和解」的事件，也造就大量的網路佳話。對此，滿人 也表達：「E.SO 這一集對我的意義是很大的，因為繞了一圈後，最後對我來說是個圓滿。一路看他成家、開了演唱會，那我曾經被這麼成功的人 diss，其實我也與有榮焉，所以 E.SO 也是我的貴人，然後很開心能畫下一個圓滿的結局，不用帶到下一輩子去。」「我自己差不多沒有做音樂十年了，要不是 Jnco 還有 蛋堡，我相信我不會繼續活在這個區域裡頭。很感謝這二位幫我灌滿嘻哈的空氣，另外更重要的事，因為是他們兩個，我才可以很完美劃下與 E.SO 的緣分，而這，也剛好成為了《有夠難約》的最後一集。」
《有夠難約》最終章
能讓嘻哈歌手們講出心中的故事，對筆者來說正是《有夠難約》的最大特色。或許礙於酷帥的形象關係，抑或是嘻哈保有的態度因素，倘若不是了解這個環境的訪問人，著實很難打破那道隔閡。而 VERISiK 卻是一個，從主持人到幕後團隊都是在嘻哈裡頭成長，不論視覺、剪接效果、音效甚至是每句對話，都有著嘻哈的養分在其中，所以反倒說嘻哈歌手能在《有夠難約》暢所欲言，不如說是 VERISiK 終於能讓他們自在對話。
蛋堡：「在《有夠難約》上，是能讓饒舌歌手講出他在其他地方不會說到的故事。有可能是他不願意分享、也可能是這些內容只有我們才懂，所以就能藉由這個方式，讓觀眾能更了解我們這個圈子的想法。《有夠難約》除了是反映我們的文化，另外一方面，也是讓我們能回饋這個文化。」
回顧 VERISiK 兩檔已曝光的企劃，包括節目《有夠難約》和攜手 嘻哈龍虎門 合力呈現的〈One Time〉，都精彩令嘻哈元素跳脫音樂範疇，將文化氣味深刻注入於其他領域中。而當網友們爭相回應道 “這個免費可以看，太扯了吧？”、”不知不覺 30 分鐘就過了” 等好評時，他們也吐露了《有夠難約》節目可能劃下句號的決定。
Jnco：「我覺得可能不會有《有夠難約》第三季，在我心中，這檔節目這樣就可以了。雖然《有夠難約》不再繼續，但 VERISiK 會有其他類型的節目，只是我們不會站到第一線。」
蛋堡：「以長遠來說，我也覺得我們是該退居幕後，專注在製作的層面上。」
滿人：「也許這三年在很多人心中，是認為世界是停擺的。但對於我來說，我真的是做了很有意義的事情，這些意義，是大過於我在做生意以及品牌。也許《有夠難約》真的沒有下一季了，但我很相信 VERISiK 的爆發力和生產力，因為它就是文化扎根的開始。」
儘管面對「最終章」感到可惜，但沒有結束，怎麼又能期待下個新篇章的到來？最後，我問了三人對於 VERISiK 終極目標的想像。Jnco 回答到我，不論是節目、戲劇還是微電影，都期待 VERISiK 的內容能登上影音串流平台。而 滿人 也抱持著相同看法，認為 VERISiK 的產物是具備指標性的內容，希望有朝一日能到達這個願望。
只是 蛋堡 的回答超乎了我的想像。或許他的答案，呼應了在 2008 年，三人一當齊聚後便一夜迸發默契的瞬間；或許「黃金年代」的下個十年，不會再是音樂，但會用其他方式流動在台灣嘻哈囝的生活內。
蛋堡：「我真的會希望 VERISiK 這個團隊，能幫助 滿人 重回寶座的感覺。因為這麼多年沒有發行音樂，今年他要釋出的作品就讓我非常期待。另外我自己在看《有夠難約》，會覺得對他是很正向的回應，不只這個節目讓他變正向，也包括讓觀眾更認識他，像是看到留言區在討論說 “原來滿人這麼可愛” 或者 “滿人好有料，問得很好” 之類的話。」「所以我認為，VERISiK 有一部分是為了成就這件事情，而做這些事情，真的就很像當年，我們在做《黃金年代》時的感覺。」
BY WORLDPEACE
PHOTOGRAPHY BY 傑森
